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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2章 一战成名(二)
  崔幼伯没有看错官服,经过魏王的推荐,李敬入了大理寺,任评事一职,从八品下阶,与他之前的官阶一样。

 不过,分量却不同,一个是全国最高法院的法官,可以独立断案,可以参与大案、要案的调查、审理,有时国家有什么律法大讨论,他们还能围观;

 而另一个呢,却是偏远小县城的从八品县尉,虽上无县令掣肘(据说地方太偏僻了,已经五年没有县令),但治下贫瘠、山民蛮横,治理起来很是麻烦。

 更重要的是,小县距离京城太远了,朝中无人当靠山,升迁无望,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那里。

 所以,虽是平级调任,对李敬已经是升迁了,而且前途可期。

 今京兆审理案子,原本这种民事纠纷,根本无须大理寺出面。

 但,李敬的话也有道理,关系的一方牵扯朝廷命官,且这个命官还是郡马,也算是皇亲国戚,他们大理寺就算不手,也应当旁听一二。

 另外,耿子西是以民告官,而吴御史也曾暗示京兆与被告崔幼伯有私,为了确保司法公正,大理寺必须有所表示。

 由于大理寺卿和少卿都被皇帝派了公差,留在大理寺坐镇的大理寺丞又是魏王那边的人,所以,李敬的提议立刻就被通过了。

 大理寺丞知道李敬最近在魏王跟前很得器重,还非常给面子的大笔一挥,让李敬代表大理寺去京兆府旁听。

 韦季很不满,但也无可奈何。谁让大理寺的品级比他的京兆府高呢,不管再郁闷。还得堆着满脸的笑,直说领导莅临检查。心里却吐槽不已:靠,明明自己的官阶比李敬高好几等,结果…唉~

 见崔幼伯进来,韦季冲着他点点头,出无奈的苦笑。表情很明显,似是在说:抱歉,这人我没挡住!

 崔幼伯淡淡的扫了一眼,并没有出惊讶的表情,仿佛李敬出现在这里再合理不过。

 他朝着韦季欠身一偮。权作行礼。

 韦季忙命人给他抬了把月样杌子,请他入座——自古就是刑不上大夫,崔幼伯又是崔氏子,在皇帝没有下旨处罚前,谁也不能随意折辱。

 否则,慢说崔幼伯的郡主老婆会发飙,就是崔家的两位相公也饶不了那个为难他的人!

 崔幼伯一衣摆,端正的坐了下来,他的位子仅在主位旁侧。算是主席位的侧位,让人一看便知他的身份不简单。

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,韦季没有介绍李敬,或许。韦季觉得崔幼伯和李敬是老相识,没有介绍的必要。

 崔幼伯和李敬也没有看彼此,而是目光前视。端着张一本正经的脸,等着‘好戏’开锣。

 韦季见时间差不多了。一拍惊堂木,命人将原告唤来。

 耿子西穿着一身半旧的褐色衣袍。恭敬的来到大堂,跪下来行礼:“某耿子西见过京兆尹。”

 韦季满脸严肃,沉声道:“你便是耿子西?你好大的胆子,区区一白丁竟敢状告朝廷命官,你可知后果如何?”

 李敬挑了挑眉,原想嘴,但想到韦季这话虽有恐吓之意,却也附和常理。

 毕竟在彼时,以民告官是不值得提倡的,如果他出言指责韦季,难免有挑衅整个官场的嫌疑。

 为了个庶民而得罪全天下当官之人?

 开玩笑呀,李敬的目标又不是做个传百世的绝世大清官,他可是要做权臣的,如今他已经得罪了门生故旧满天下的崔氏,若是再惹了其它的朝官,就算有魏王当靠山,在官场他也混不下去。

 韦季说完,还颇有架势的用力一拍惊堂木,只把匍匐在地的耿子西吓得灵灵打了个寒颤。

 用力口水,耿子西才颤巍巍的抬起头,当他看到崔幼伯就在前方不远坐着,他的瞳孔猛地一收,脖子也下意识的缩了缩。

 但很快,他又看到了韦季另一侧坐着的李敬,双眼闪过一抹亮光,杆也不由自主的

 许是看到了靠山,耿子西的胆气也壮了几分,大声回道:“某自是知道,然此事关乎长辈和祖业,容不得某退让。”

 韦季脸色一沉,冷冷的问道:“也就是说,你坚持要状告崔中书舍人?要知道,按照朝廷律令,若是你诬告,惩处翻倍——”

 还不等韦季把话说完,耿子西直接打断道:“某都知道,但某依然要告崔某,还请韦京兆秉公审理!”

 被个庶民抢白,韦季自觉面子上有些下不来,看向耿子西的目光多了几分鸷。

 李敬在一旁看得分明,他抬起右手拢在上,轻轻咳嗽了两记。

 韦季的身子一僵,心里第一千零一遍的骂着‘好个多事的獠贼’,但身上的寒气却收敛了不少,他僵硬的咳了一声,道:“你只管放心,本官自会秉公办理。好了,你说吧,你都状告崔舍人什么?”

 耿子西常年在市井厮混,最善看人眼色,方才韦季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,心里对那位李郎君更加敬佩。当然,他也稍稍的松了口气。

 说实话,事情发展到现在,早已离了耿子西所能控制的范围,现在他是进退维谷——

 想撤诉,李敬不许,孙灵还在人家手里捏着;

 想继续告,他又畏惧崔家之势,在京城呆的越久,他就越发明白权贵们的嚣张和恣意。回想当初他真是想得太简单了,也把崔幼伯夫妇想得太软弱了,结果、结果,当他明白这些人不是他能招惹、想要身离去的时候,却发现,已经晚了!

 唉,一步错、步步错呀,当若是听了孙灵的劝,他们拿着孙灵从萧南手里弄来的首饰和银钱离开,好歹也能有个富足平安的日子。

 哪像现在?!

 不过,李敬方才的表现,倒是给了耿子西几分勇气,让他觉得,这位李郎怂恿他来告状,倒也不是全无把握,至少这人有能力呀,连京兆尹都被他吓住了。

 耿子西算了算官阶,京兆是从四品下阶,而崔幼伯的中书舍人是从六品下阶,中间足足差了六级呢。

 李敬既能压制韦京兆,想来也不惧怕崔幼伯,或许、或许这场官司真的能打赢?而他则能赢得这辈子都花不尽的财产…

 哧溜~

 耿子西伸手将口水抹了抹,清了清嗓子,口齿清晰的将状纸上的内容又重新背诵了一遍。

 无非是说六十年前,自己的曾外祖父救了崔老夫人,老夫人仰慕曾外祖父的人品,以身相许,后来,老夫人放心不下崔家,不想跟着新婚夫君离开,夫两个有了间隙。

 发展到最后,男人带着新出生不足百的女儿便悄然远去,只留下一封休书。

 而耿子西便是那女婴的外孙儿,按照血缘,他才是老夫人真正的血亲,理当承继荣寿堂的一切。

 听完这些,韦季扭头看向崔幼伯,只见他面沉似水,双手优雅的搭放在膝盖上,眼睛淡淡的看着一旁,似是没有听到耿子西的控诉,更没有因为耿子西言及老夫人的**而生气。

 “咳咳~”

 韦季清咳两声,成功的引来崔幼伯的注意后,这才缓声问道:“崔舍人,方才耿某所言,你可曾听到?对此,你可有何辩驳?”

 崔幼伯扯了扯嘴角,出一抹嘲讽,凉凉的吐出几个字:“一派胡言!”

 耿子西立刻就跳了起来,他等得就是崔幼伯这句话,其实吧,如果崔幼伯绕开‘耿子西是不是老夫人的后人’这个话题,直接拿律法说事儿,耿子西还真没什么话可说。

 前文咱也说了,耿子西的这场官司不管在律法还是宗法上都站不住脚。

 他唯一能纠的,就是崔幼伯明知自己是老夫人的后人,却不肯分给他财产。耿子西都想好了,如果崔幼伯不承认,他就把孙灵的事儿扯出来,毕竟孙灵在崔家住了这么久,这是事实,任谁都解释不清。

 “怎么是胡言?我分明就是老夫人的嫡亲曾外孙,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血亲后人,这你也要否认?”耿子西很激动,仿佛受了莫大的冤屈。

 “哼!”崔幼伯冷哼一声,叱道:“好个大胆的鼠狗奴,竟敢在公堂之上污蔑我家太夫人,你说你是太夫人的后人,可有何证据?”

 耿子西忙朝李敬使了个眼色。

 李敬会意,微微抬了抬右手,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悄悄的退了出去。

 耿子西见状,底气更足,扯着嗓子喊“证据?我当然有证据!”

 不多会儿,公堂外有人高呼,说是耿子西的妹妹,特意前来作证。

 韦季下意识的去看崔幼伯,他以为事情不好,担心那个所谓的‘证人’到了,会对崔幼伯不利。

 不成想,崔幼伯脸上看不出半分波澜,唯一的表情是愤怒。

 耿子西还在下头鼓噪,要求京兆许他妹妹上堂作证。

 后头有李敬盯着,崔幼伯又没开口,韦季不好耽搁,只好把人叫了进来。

 进了的是孙灵,她跪到耿子西身边,恭敬的行礼:“儿孙氏见过京兆尹!”

 不等韦季开口,孙灵又看向崔幼伯,行礼道:“儿、儿请郎君安!”

 崔幼伯却理也没理,淡淡的问耿子西:“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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