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怜细草(三) By 王子之骑
  怜细草(三)By王子之骑那一天,也不过是个寻常日子。真要说有什么不寻常,那就是燕凛着王公公,央他把自己带出宫去,到相府里去找容相。

 也怪不得燕凛任。这些日子幽州蝗灾闹得很凶,偏生燕国今年又全境大旱,各州城粮食都捉襟见肘,几乎找不到有粮可调的地方。容谦为了此事在户部忙得焦头烂额,今天好不容易忙完,但算算日子,已有三天没有去看燕凛了。燕凛在宫中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也没有,每做完窗课后也实是寂寞得紧,这天终于熬不住,便跑出来了。

 那一,容谦一回府,便看到百花之中,那个明黄的小小身影,正一笔一笔地挥毫作画,要让容相亲眼看看自己进步的画技。

 那一,容谦半是头疼半是感动地看着燕凛,看着他起那顶大得不像样的轿子的轿帘,让侍卫们把宫里一半的贡品搬出来堆到他的相府中。

 那一,容谦把那个嫌椅子坐得不舒服的别扭孩子抱在怀中,看着他献宝似地把三来的窗课递到眼前,然后一边微笑着,一边称赞我们的皇上聪明能干有出息。

 然后容谦忽然快如闪电地冲出房去,把一个连走路都会打瞌睡的男子进卧房,再回过头来对燕凛说:“皇上,时辰不早了,臣送你回宫吧。”

 燕凛也只是腹诽了一下那个来得不是时候的人,又怎么会想到,那个被容谦称之为“朋友”的人,竟会就此改变他的一生。

 那一夜,容谦卧房中的烛火彻夜不灭。

 没有人知道两人在房中谈了些什么,只是看到第二天一早,容谦微笑着把那个叫“阿汉”的男子送了出去,回过头时,脸上已没有丝毫笑意。

 他只是把自己关进了书房,斟了一杯热茶,呆呆地看着杯上的轻烟从多到少,从有到无。

 原来,三生的背叛,三生的离弃,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在自己羽翼下长大的孩子,面容冰冷地亲手将自己推入死路,不是不伤心的,也不能不伤心的。

 一次又一次地微笑着说不要紧,一次又一次地反省自己的过错,一次又一次故作大度地原谅,原来,也只不过是要在那颗伤得鲜血淋漓的心上披一层遮羞布,不让旁人看到,也不让自己看到。

 只是当最后的掩饰都已被人一针刺穿,所有的伤疤都已被人一手揭破的此刻,数百年间沉淀的伤痛仍如水般席卷而来,将他淹没,才惊觉那一道道伤口不但未曾痊愈过半分,反而已烂得更深,更深。

 只是…阿汉,为什么你一定要点破它?你已懵懂了这许多年,为何偏偏此刻却要比所有人都清醒?

 容谦激动地站起身来,不经意带动了案上那盏清茶。只闻“咣当”一声,茶盏坠地,顿成齑粉。

 瓷器破碎的声音让他立即冷静下来。

 容谦,面对现实吧,你软弱不起,也任不起。

 也许没有谁会真的在意你受过多少次背叛和伤害,但你确没有资格再像前三世一样,让那孩子留下千古骂名。

 想起燕凛,一重重的伤痛又如巨般铺天盖地而来。

 那孩子的温暖,似乎还萦绕在怀中,那孩子的笑颜,仿佛还印映在眼前,但终有一天,那温暖是否也会化作冰冷的杀机,那笑颜是否也会变成狰狞的面容。

 罢罢罢,如果注定要被背叛,注定要被毁灭,那干脆就让我亲手导演这场背叛,亲手推动这场毁灭吧!

 他长叹一声,缓缓地坐在椅上,深思的眼神中有隐约的伤感沉浮不定。

 这一场大梦,也该要醒来了。

 早就该下定决心的。那个孩子,将是燕国的明君,是要虎视**,睥睨天下的人,又怎么可以一直依赖他亲政时最大的绊脚石。

 更何况,不经历暴风骤雨,雏鸟又怎么能长成搏击长空的雄鹰。如今的他,守成有余,而进取不足。在这群雄并起的世,这孩子想要雄踞一方,需要的不是关爱,不是保护,而是一份压力,一个劲敌。

 而这份压力,这个劲敌,只能是自己。

 容谦站起身,推门出房,举目望向朗朗长空。

 凛,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苦心,也许你一生都会怨我恨我,但我只求你不要让我失望,不要负了我这一番施为,一腔心血。

 凛,你能做到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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