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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七章恋雪
  这早早处理完政事。舒默便來到执手宫陪舞惜。两人说好了要漫步汗宫的。舞惜嫁过來这么多年。却甚少有机会出入汗宫。当然。一方面她也不愿意太过频繁地引人注目。舞惜信奉的一直是低调的做人准则。然而如今身份发生转变后。这汗宫就是她的家了。哪里有不熟悉的自己家的女主人呢。

 舒默见她难得有兴趣想要出來逛逛。便欣然应允。与美同行。乃是人生一大幸事啊。何况。这美人同自己是相知相许的。

 两人手牵手边走边说。不知不觉就來到了恋雪轩外。原本舞惜并未注意到这是哪儿。但是她感地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有了一瞬间的僵硬。她微微侧头。看着舒默。问:“怎么了。”

 面对舞惜关切的问话。舒默像是沒有听见似的。一直沉默着。不说话。舞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就是恋雪轩。她望一下四周。下意识地说了句:“这里好偏啊。”

 关于先汗同倾城的事。她知道的一直就不多。原本关于这样的英雄美人的故事。她是极有兴趣一听的。然而在知道了害死倾城一家的是自己的皇祖父后。她就再沒有在舒默面前提起这些事。

 这几在汗宫中。她也会往來于安昌殿和执手宫。本是有心想要去看看恋雪轩的。可在沒有舒默的陪同之下。她觉得自己的身份。并不适合。但是她却会在往來的途中四处张望。想要远远地看看恋雪轩。当她沒有瞧见任何踪影的时候。就已经猜到了恋雪轩或许离安昌殿并不近。却也沒有想到这么远。这里比她昔日的绛紫阁还要偏呢。

 自从父汗殡天。库狄转告了父汗的话后。他便一直想要來恋雪轩的。自从阿妈逝世后。他唯有一次得以踏进这儿的大门。幼年时。他总是想要溜进來。再去感受一下阿妈在世的感觉。然而。那时父汗对外宣称。将这里封了。任何人不得进出。这么多年过去。但当他终于有机会进去的时候。他却沒有了勇气。

 这。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。

 舒默听着舞惜的声音。有一丝恍惚。昔年那些不好的往事。再一次进入了他的大脑。在阿妈旧的寝殿前。站着的却是杀害阿妈一家人的罪魁祸首的孙女。

 舒默看向舞惜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。舞惜猜到了他的心思。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儿。对他说:“我今出來的时候就想着要吃玫瑰酥。这会许是她们已经准备好了。舒默。我先回去。就不陪你了。”

 见她转身走。舒默一把拉住她。想了想。终于下定决心说:“走吧。我们成亲这么多年。阿妈还沒有见过你呢。丑媳妇。也该见见婆婆吧。”他在心底默念:阿妈。你一直最希望看见的就是我幸福。如今。我已经非常幸福。相信阿妈也想看看那个让我幸福的女子。对吗。

 舞惜转过身。温言软语道:“舒默。不要勉强自己。即便你不让我进去。我也不会不高兴的。有些事…我知道你一时间还放不下。”

 “沒有的事。你别多想。”舒默摇头。“自从阿妈离开。我便也一直沒有机会进去。所以…一时间。有些感慨罢了。走吧。阿妈是善良的女子。你们之间有许多的相似点。相信她会非常喜欢你的。”

 舞惜看着他伸出來的手。轻轻将自己的手搭上去。舒默牵着她。缓步走上前。边走边说:“阿妈初來的那一段时间。心情一直郁郁。也不喜欢同宫中的其他人往來。父汗为避免其他人的打扰。便将这最偏的一处宫殿给了阿妈。并以阿妈的名字。重新改了殿名。”

 舞惜颔首。道:“嗯。其实有心就不怕远。”

 “是啊。有心不怕远。”舒默说。“我记忆中。父汗每除了上朝。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呆在恋雪轩陪着阿妈的。”说话间。來到宫门处。舒默抬手将门推开。

 这宫门上的扣环处被手摸得锃亮。且倾城已过世二十多年。这大门却出乎意料得好开。舞惜的惊讶仅仅是一瞬间。她便已了然。父汗必定是经常來此看望阿妈的。否则这门必定已经生锈难开。

 推门而入后。舒默发现这里还是如同几年前一样。打扫得干干净净。看來哪怕是这些日子。也一直是有奴婢在进行洒扫。院落中的摆放布置。也沒有太大的变动。一切都好像是还有人居住一样。

 舞惜四处张望着。惊呼:“天。全是合花。”她还从沒有见过这么多的合呢。真是美极了。

 舒默的角微微上扬。他说:“阿妈最爱的就是合。所以父汗为她种下满院的合。同时严令。宫中其他的宫殿不许出现合。”

 舞惜眼底浮现一丝温暖。所谓宠冠六宫。就是这样吧。看着合花。她轻轻诵:“虞舜南巡去不归。二妃相誓死江湄。

 空留万古香魂在。结作双葩合一枝。合。是相亲相爱。忠贞不渝的花。”

 舒默略微惊喜地看着她:“你也知道这诗。这是阿妈最喜欢的。”

 “是啊。这是最好的诠释合忠贞不渝的诗词啊。看來。我和阿妈算是知心人呢。”舞惜柔声说着。

 舒默指了指前面。说:“二十多年不曾踏进的地方。如今站在这面前。竟有些怯懦。”听她自然而然地叫着“阿妈”他心底原本的不确定又减少了一些。这样乖巧的舞惜。阿妈一定会满意的。

 舞惜沒有说话。眼看着就要走进昔日阿妈的居所。她的心底隐隐有着一丝紧张。尤其是现在舒默同她十指相扣。她竟有着成亲时的神圣感。舒默方才说丑媳妇要见婆婆。她在心底笑一下。现在自己的心态可不就是丑媳妇要见公婆嘛。不知觉地抬手摸摸脸。舞惜心中暗想:自己如今这长相。应该是相当不错了。这婆婆应该会喜欢的。

 随着舒默推开门。两人往里面走去。舞惜忍不住捂嘴惊叹:“天哪。舒默…”

 舒默也有瞬间的怔忪。他打量着周围的墙壁。脸上有着不敢置信。

 天。这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阿妈的画像。或喜或嗔、一颦一笑、一举手一投足…各种样子的阿妈。穿着各的衣衫…画得栩栩如生。仿佛她就在眼前。足可见作画之人的用情至深。

 舒默缓缓松开舞惜的手。來到画像的面前。说:“你看这幅画。我还记得。当时父汗说想听阿妈弹奏古筝。那时正是合花开得正好的时节。阿妈便坐在合树下。伴着花瓣缓缓落下。弹奏着父汗喜欢的曲子…”

 舞惜听着他的解释。偏头看着画中的女子:恬静唯美的样子。悠悠拨弄着琴弦。那微微含情的眼波。简直美好到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。父汗的画技竟然这样高超。能将人画得这样真实。舞惜知道。高超的不仅仅是画技。还有人心。若非父汗真真正正地爱着阿妈。绝对画不出这样美丽的画面。

 “这是那一冬天。大雪纷飞中。阿妈突然來了兴致。说是给父汗跳一曲舞。我还记得。阿妈当时穿得就是这一身。因为茫茫白雪中。一袭红衣的阿妈实在是美极了。…”舒默來到另一幅画面前。回忆着往事。

 舞惜看着舒默。舒默那会一定不大。但是阿妈在他脑海中竟然这样印象深刻。真是难得。但是最难得的还是父汗。这些画明显沒有二十多年。看这墨。是近几年新画就的。

 时隔十余年。父汗却能将阿妈的一颦一笑皆放在心上。真真是难能可贵啊。这得是怎样的深情啊。

 不过画面上的红衣女子真的是极美。整个画面唯她一抹红。让人心中暖暖的。她正悠扬起舞。裙摆飞舞。红袖飘扬。她那一低头的样子。温柔至极。

 舒默还在回忆着画面中的往事。舞惜的心思却依然飞转:在大秦时。云珠曾说过父皇对母妃的深情。她也曾在深夜看见过父皇独自站在母妃宫殿前追忆的样子。当时的她还是深深地钦佩父皇的。身为皇帝。天下的女子予取予求。他却能始终记得身边曾经出现的那一个人。真是难得。

 可是如今。对比着父汗。舞惜开始觉得。父皇对母妃也不过尔尔。那一年。自己才十岁。母妃并未逝世几年。且当年的事。多有悬疑。她知道母妃不是那样的人。然而。在当年同母妃相知相许的父皇。却轻信了他人的算计。让母妃含冤而去。

 母妃逝世后。父皇冷落自己。是真的出自内心的不喜。舒默的童年也曾经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。然而父汗却是为了保护他。阿妈逝世已然过去二十余年。父汗却始终不曾忘怀。这些栩栩如生的画作。皆是见证。

 所以在面对父皇的所谓深情时。她是不信帝王之爱的。而今。在这恋雪轩中。她终于相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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